约23000字。
提要:本文从中国古代哲学关于宇宙、人生“有”“无”境界的学说和“以我观物”、“以物观物”的本义入手,对王国维的两种境界说作出新的解释,认为“有我之境”乃超越“小我”之儒家境界,“无我之境”乃超越“大我”之道家境界。“以我观物”是以一已之情观物,仍末忘我,“以物观物”是以万物之理观物,即以“道心”观物,是为忘我大达,高于前者,因而,“无我之境”高于“有我之境。王氏推举“无我之境”,实约为道家“贵无”思想的影响。
关键词 有 无 有我之境无我之境 以我观物 以物观物
一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把艺术境界分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两种,并作了简略说明,他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过“。“可堪孤馆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又说: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
由于王氏的解释过于简略,后人的理解也颇多歧义。首先是关于这两种境界的划分,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或怀疑。赞成者对于何为“有我之境”,何为“无我之境”,也众说纷纭,归纳起来大体有以下几种观点:
第一种可谓“情景说”。即从情与景的关系特点上解释。这种观点认为,“有我之境”以情为主,多半是情语。“无我之境”以景为主,大体是景语,前者感情强烈,后者感情冲淡;或前者感情外露,后者感情内蕴,因此,前者是“显我”,后者是“隐我”。①
第二种可谓“心物说”。即从心与物的不同关系上解释。这种观点认为,两种境界实是心与物结合的两种不同形态,前者是物的“人化”,后者是人的“物化”。“心”指感情,所以“人化”即感情化,“物化”即感情自然而然流露于物的如实描写中。②
第三种可谓“移情说”。即认为两种境界的共同点是移情作用的表现,但前者主体色彩浓厚,后者主体色彩相对淡薄;前者对象受到改造痕迹明显,后者则外射于对象的主体内容与自身意蕴和谐融合。③
第四种可谓“利害关系说”。即从主体与客体之间是否存在着利害关系的角度解释。这种观点一般都根据王国维所受叔本华“意志论”的影响来理解的,认为“有我之境指当吾人存有“我”之意志,因而与外物有
(1) 情景交融
情景交融是意境创造的形象特征。王国维说:“文学中有二元质焉:曰景、曰情”。然而,情感的表达是要靠景物来显示的,抒情作品具有一种对画面美的依赖性。它的艺术形象一方面具有艾略特所说的“如画性”(Bildlichkeit),是一种生动的直观;另一方面,这种形象又是一种情感的载体,是“一个心理事件与感觉奇特的结合物”。意境的这一形象特征,用中国的说法就叫“情景交融”。南宋文学家范??文在《对床夜语》中首先提出这个概念,他说:“情景相融而莫分也”。清人王夫之对此论述更为精要,他说:“不能作景语,又何能作情语耶?”这是强调情对景的依赖关系。又说:“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融,荣悴之迎,互藏其宅”,“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这是描述情与景的辩证关系和意境中的艺术形象的情景交融的状态。同时,王夫之还提示了意境的形象创造的两种主要方式,他在《唐诗评说》卷四中说,诗有“景中生情,情中含景”两种表现方式。如果把居于二者之中的也算一类,那么,我们就有了三种情景交融的不同类型:
第一是景中藏情式。在这类意境的创造中,作者藏情于景,一切都通过生动的画面表达,虽不言情,但情藏景中,往往更显得情意深浓,如杜甫绝句《漫兴》:
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
这首诗,全是写景,春色如画:杨花撒满小径,荷叶点缀小溪,竹笋暗生,小水鸭傍母而眠。从景物中一股融融春意扑面袭来,诗人那种热爱春天的喜悦心情和闲适自得之意亦自画里涌出。景色和画面中虽无一处涉及情字,但情藏景中,处处都在抒情,真如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意境的这种创造方式,历来最受人们推崇,因为它在风格上极为含蓄,达到了如司空图所说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境界,而这正是中国诗学追求的最高最难的境界。
第二是情中见景式。这种意境的创造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