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操
(汉)蔡 邕 著
导 读
在中华民族的音乐生活中,古琴所扮演的角色是格外重要的。琴、棋、书、画,在众多的乐器当中,唯独琴进入了文人的四大风雅之事的行列,这一事实本身就足以引起我们的兴趣。我们理当对琴多一些了解。说到琴,我们首先想到的也许是关于“高山流水”的掌故。晋代的阮裕说:“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不仅善于说出至情至理的人难得,共鸣契合的人也很难找到)宋代的吕居仁则说:“好诗正似佳风月,解赏能知己不凡。”(一首好诗正如一片美丽的风景,能够理解并赏识它,就已经不同寻常了)他们二人所提出的命题是共同的,即知音难得。据《列子》记载:“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巍巍乎,若泰山。’伯牙志在流水,钟子期曰:‘洋洋乎,若江海。’伯牙所念,子期心明。伯牙曰:‘善哉,子之心与吾心同。’子期既死,伯牙绝弦,终身不复鼓也。”这段故事很耐人寻味。首先,我们可以设想:“伯牙志在高山”,当然不是用琴声直接描绘高山;“伯牙志在流水”,当然不是用琴声直接模拟流水;《列子》的意思只是说:伯牙用琴声表达了他像高山一样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的情操和像大海一样奔腾于宇宙之间的智慧。而钟子期的情操、智慧正好与他产生了共鸣,于是两人成为了知音或知己。其次,在伯牙遇到钟子期之前,他的含蕴着情操与智慧的琴声从来没有人如此真切地理解过;同样,在听到伯牙的琴声以前,还没有谁弹奏出恰好与子期的心灵之弦节奏相同的乐曲。世上只有一个钟子期,也只有一个俞伯牙。为了自我和朋友的不为他人所理解的心灵,子期死后,伯牙终身不复鼓琴,实在是理所当然的。古代的一句格言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后六字略嫌甜腻,前六字则何等悲壮!伯牙绝弦,这里所喻示的正是一种真知己的境界。古代有不少诗文写到琴或者琴声,使人感到饶有兴味的是,许多作品正是围绕知音或知己这一掌故展开的。譬如南朝陈江总的《侍宴赋得起坐弹鸣琴》:丝传园客意,曲奏楚妃情。罕有知音者,空劳流水声。“千篇著述诚难得,一字知音不易求。”历史上那些才具卓特的人,往往得不到应有的赏识。唯其如此,所以江总才会意味深长地借咏琴之题,发出知音难得的感叹。清鄂尔泰的《听姜客弹琴》反弹琵琶,也同样富于情致:初春多佳日,旭影照高林。晓烟敛木末,暖意浮衣襟。檐前有嘉树,枝上有鸣禽。道人太古士,幽旨寄瑶琴。元声随指下,和气散轻阴。无须泛瀛海,已见成连心。听者各有得,岂必求知音?刘勰《文心雕龙·知音》篇说:“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知音难逢,世所共叹。鄂尔泰却别具会心地指出:“听者各有得,岂必求知音?”以不落俗套的方式,表达了从容不迫地应对人生的智者风范。鄂尔泰的话,其实是另一种呼唤知音的方式。说到琴,我们也不会忘记嵇康曾经演奏过的《广陵散》曲。音乐上有“嵇琴阮啸”的说法,嵇康弹琴,阮籍啸咏,都足以垂名千古。南朝宋刘义庆的《幽明录》中有“嵇康授《广陵散》”一则:会稽贺思令善弹琴,尝夜在月中坐,临风抚奏。忽有一人,形器甚伟,著械有惨色,至其中庭,称善,便与共语。自云是嵇中散。谓贺云:“卿下手极快,但于古法未合。”因授以《广陵散》。贺因得之,于今不绝。嵇康是魏晋风流的代表人物之一,官至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