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6100字。
锦瑟
李商隐生活的时代,正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唐王朝走上穷途之时。这个时期,整个的王朝在朋党纷争的风雨中飘摇。李商隐十七岁便以文才见知于牛党重要成员令狐楚,引为幕府巡官,25岁时,得令狐楚的儿子令狐陶的奖誉,中了进士。可就在这时,令狐楚染病去世。没了生活依靠的李商隐,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恰也是这个时候,属于李党的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因爱慕其才,聘请他去府中掌书记,并且还把女儿嫁给了他。自此,李商隐便被卷入了“牛李党争”的旋涡。原先李商隐出自令狐楚门下,自然被归入了牛党的阵容;现在李商隐又成了李党的东床快婿。“忠臣不事二主”,而李商隐却如此轻易地“改弦更张”,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的一生便始终伴随着牛党人的咒骂、诋毁、中伤,最终他也就成了那政治旋涡中的溺水者。真可谓“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尝开”(崔珏《哭李商隐》)。
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用的是民歌的起兴手法。大意是一晃年已半百,回首当年,一言难尽,感慨万千。
颔联:“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此联紧承上文“思华年”一语,写诗人回忆中的感受。出句用庄周梦为蝴蝶事,似乎有这样的意思:昔日的理想和情思是那样美好,在回忆中又是如此真切,的确使人迷恋,致使诗人觉得它才是真实的存在,而眼下的困顿状况只不过是一场梦。但又可以反过来理解:如果眼下的困顿状况是真,则昔日美好的理想和情思岂不成了虚幻的梦?这真是“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诗人已经完全陷入一种迷惘的境界之中了。对句用望帝魂化杜鹃事,则似乎表明了诗人对“华年”的一往情深,即无论是梦是真,他都不会让自己的“春心”(也就是他的美好理想和情思)自生自灭,即使他死去,也要像望帝那样借杜鹃的啼声唱出自己的悲哀。这两句各用一事,而衔接得如此自然,如出一意,也反映了诗人用典的工巧。
翻译出来:因为不能相聚,故而思念极深,真觉得此身为虚,而梦境才是真实的,即使杜鹃啼血也难表达我的相思之苦。
颈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本来,在颔联里诗人用“庄生”“望帝”两典似乎已将他的“华年之思”说得差不多了,往下确实难以为继,孰料诗人在瞬息之间视通万里,给我们展示了这两幅美好的画面,真可谓奇峰突起。前一幅以深青色的大海和天上的一轮明月为背景,塑造了鲛人泣泪成珠的形象。这是从民间传说中演化出来的,但又有作者的创造。“珠有泪”者,珠光、泪光融成一片,难以分清之谓也,它使人怅惘而又联想无穷。试想,鲛人在痛苦中哭泣,其泪却化为人们喜爱的珍珠,其中有多少情味可供读者品尝!至于这泪究竟是影射美人之泪还是作者本人之泪,大可不必去管,反正这意境是够美的了。后一幅以蓝田秀丽的群山和温暖的阳光为背景,塑造了“玉生烟”的形象。玉沉埋在地下,不为人所见,但它那温润的精气却能透过泥土,烟雾般升腾在空中,为山增辉。这个想象来源于古老的说法(晋陆机《文赋》里“石韫玉而山辉”一句也来自这个说法)。但诗人引用这个说法的意义非同寻常:从玉被掩埋这一面来说,那是很可悲的;从“生烟”这一面来说,却又使人感到欣慰,其中的况味也真是一言难尽。这两幅画面尽管色调不同,但在表达作者怅惘、悲伤之情上是完全一致的。至于它们的象征意义如何,那就有待专家们各抒己见了。
翻译出来:明月生于沧海的时候,我的泪水如珠,蓝田玉山之上,那玉烟缕缕升腾,何尝不是从我心中飘出?
尾联:这一联意思极为明白,但要注意它行文上有一个“反跌”:“此情可待成追忆”犹言上面说的那番感慨哪里是到今日回想往事时才有,所以接着就补足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言外之意是,当时既有怅惘之情,则今日追忆必定更加怅惘,的确是不堪回首了。
翻译出来:我痛苦的相思,何须等到今日才有,就在我倾心于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感到惘然若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