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10篇,约42200字。
第二届“孟郊奖”全球华语散文大赛评选结果揭晓
本次大赛共收到来自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法国、瑞士、意大利、日本等国家和香港、台湾、大陆各省市有关人士的来稿1758件。
大赛在大赛组委会的精心策划组织下,经过初评委的初评和复评,以及终评委的最后评定,大赛结果揭晓,产生一等奖1名,二等奖5名,三等奖15名,优秀奖47名。终评结果经浙江省德清县公证处公证。
颁奖大会定于2006年4月28日在浙江德清县城武康举行。届时将邀请部分获奖作者参加颁奖大会,并游览中国四大避暑胜地之一——莫干山、江南最大湿地——下渚湖等地。
附:第二届“孟郊奖”全球华语散文大赛获奖名单
一等奖(1名)
沐兰恩(加拿大 孙丕玟)
二等奖(5名)
沪杭七年间(浙江 郭梅)
抗在肩上的年(上海 张勇飞)
五湖第一褂(美国 陈翠英)
迷雾中的钟楼(香港 梁家萍)
娘(河北 于其超)
三等奖(15名)
苍生远游(湖北 彭宗卫)
活着(山西 红雨)
老俞,你在他乡还好吗?(浙江 周武忠)
不会消失的天堂(山东 陈萧含)
老屋印象(北京 高新辉)
四条腿、两条腿、三条腿(浙江 钱金利)
剑桥游子吟——我的游子情怀?(美国 王申培)
回香江祖居(美国 黄礼丰)
以母亲的名义(浙江 王耀成)
爱是一生的坚持(台湾 张志瑜)
我的异国婚姻与我的中国父母(美国 林新)
母爱装在口袋里(美国 杜秀香)
老屋(广东 马锐)
绛珠草的眼泪(美国 江岚)
娘的煎饼(山东 赵进轩)
优秀奖(47名)
获奖作品选萃
一等奖: 沐兰恩 (加拿大 孙丕玟)
最初发现它的时候,你必须用手指轻触,才能感受若有似无的凸起,渐层般叶片的覆盖,使得那微凸又像是一种假象了;就像翠绿湖中隐隐泛起的涟心,稍纵即逝的深浅,使你怀疑刚才见到的只是你的幻觉。
再隔了一星期,原本的不确定长成了一个随时会冒出头的栉块,茎的表面被呼之欲出的芽包顶得胀白胀白的,尖尖的芽端,刺得指尖微疼。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人,因为我既怕晒太阳,又怕小昆虫,更曾经指着一片玉米田开心的喊着:“哇!甘蔗欸。”但是因为父亲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所以我把花当作父亲的影子般依恋着,也总刻意的驻足花铺前思念着爸爸的味道。出国这十几年来,我从来不曾拥有过花,即使是音乐会后朋友的心意,也从不曾让我感受到“拥有”的喜悦。所以每次回台湾,只要有时间,我总是喜欢和父亲待在他亲手打理的花园里,看着父亲扶着老花眼镜细细的检视花叶上的变化,或是听着他说如何用捡来的木条钉造出一整排美丽的花棚。所以对于花园,我有着纸上谈兵的知识,纯粹是因为父亲爱谈,所以我便细心的听了来。
今年初和先生回台湾过年,父亲把花园整理得热闹雅致:报岁兰如行龙般的叶片、四季兰透白粉嫩的色泽、观音素心浓郁的香气、以及拖鞋兰巧夺天工的设计…我坐在花园的椅子上,听着耳边流泉的低诉,仿佛是在向我讲述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父亲的故事:他是怎样宠爱着他的小女儿,如同对这些兰花一样,担心水多会淹湿了根,少了又怕抵不住闷热的天气;不想太阳晒伤了娇嫩的花叶,却又在支起棚架时烦恼开不出花儿的悲哀。即使现在小女儿已嫁为人妇,父亲的手仍然没有停下来过,他默默的研究着盘中的美食,打算着等女儿回来做给她吃;他细心的剪下报纸上有意思的消息,排成一落等女儿回来看。因为是有着相隔千万哩的不同,所以父亲的心中多出了二十四小时的牵挂。
花苞的雏型渐趋清晰,父亲专注的凝视,似乎随时在等待着破壁的瞬间。其实,蝴蝶兰并不是适合观叶的兰花品种,花季过了之后,就只有向左右层叠的宽大叶片了。之前一个一个胀白的芽包,渐渐长成叶片下方弯曲的气根;爸爸拿着喷雾器,均匀地在叶片四周散布水分。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故意靠得很近,密密的水雾漂洒在我的脸上,“吱唧、吱唧”的声音似曾相识,刺激着我的牙根酸痛,我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觉得自己与兰花之间,似乎有一种从父亲而来的注定。
从小我就喜欢戴父亲的军帽,不是贪神气,只是喜欢见到父亲看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旁人都看的出来,我讨好父亲的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曾经因为父亲说我很棒,我一滴一滴的啜着辛辣的高梁;也因为父亲骄傲着我的口味像他,我逞强吃辣椒得了肠胃炎;更因为父亲夸我勇敢,我硬是在拔牙的时候含着一包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小时候我经常去拔牙,因为迟迟不肯脱落的乳齿,常常将刚冒出来的恒齿挤歪;又或是终于等到了一颗甘愿自己松动的乳齿,却在掉落的时候裂开,在牙根留下一小块纪念品。每当这个时候,爸爸总是会牵着我的手,到巷口旁的“青岛牙科”把不听话的牙齿拔掉。从小我就是一个爱逞能的孩子,医生问我怕不怕,我一定用力的摇我的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仍然可以感受到我掌心传过去的不安,就在我准备跨上那一张长长斜斜的恐怖椅子之前,爸爸会先我一步的坐在上面,再抱起僵硬的我,椅背慢慢地往下倒,我躺在爸爸宽阔温暖的胸怀里,双手被爸爸的大手握着,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事了。牙医伯伯在我的嘴巴里“吱唧、吱唧”的钻着,密密的水雾漂洒在我的脸上,偶而袭击我的酸痛,将我的眼泪逼了出来,滴落在父亲的胸前,父亲在我耳边轻轻的安慰,泪是止住了,却止不住心中对爸爸更深的依赖。
回家后的我,总喜欢趴在镜子上看刚拔了牙齿的伤口,伤口是那种深红到近似黑的颜色,仔细看,伤口并不是平的,而是像漏斗的角度一直斜进深处。我喜欢用舌头舔那个小洞,因为有一种触碰到平常碰不到的地方的新鲜感。我偷偷的,假装没事一般的,却还是忘了遮住歪歪的嘴巴,父亲见到就会轻声斥责我:“不要老去舔,这样伤口会流血。”其实父亲比我更在意那个小小的伤口,因为伤口不是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必须更殷切地询问我的状况。爸爸总是弯下腰,摸摸我的头,然后问我还痛不痛?我也总是非常慎重的舔一舔我的小伤口,偏着头思考一下,然后告诉他我的结论。其实痛不痛并不重要,我心里所乐呵着的,是可以当着父亲的面光明正大的舔我的小伤口。过一阵子,快冒出头的牙齿把我的牙龈顶得胀白胀白的,于是,父亲加入了我检视新牙的阵容,细白的牙尖如同花干茎叶下微凸的芽包,一天一天的向上生长,被顶开的牙龈,在父亲指尖的轻触下,微疼。
如同所有的小孩一样,我觉得父亲是十分伟大的。三年前和外子回台湾办归宁喜宴,那些父亲过去的长官、下属,把圆山大饭店的宴会厅坐得满满的。其实父亲已经退休多年,有些旧部属与他的渊源甚至长达二、三十年,但是他们却都来了,只因为他们对父亲的情分,不仅仅是长官而已,更是充满了对父亲的感念,一种打心眼儿里的崇敬。父亲是军人出生,辛苦的靠着自学爬到今天的地位;他有一张长长的脸,抿紧的双唇透露出他坚忍的性格。记忆里,我很少在家里听见父亲大声说话,不像我们娘儿三个,总是喜欢互相幺喝这个那个的。
父亲有一双穿了至少有二十年的拖鞋,棕红色的鞋面与鞋底均是硬牛皮的,不像现代拖鞋讲究轻盈舒适,那双拖鞋有着沉沉的感觉。爸爸在家的时候,我总听见爸爸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再由近到远,“啪搭、啪、啪搭、啪…”似乎只要父亲在家,拖鞋声就不曾停下来过。我喜欢静静的听父亲的拖鞋声,因为这个声音代表了爸爸对我们的爱,也代表了他对这个家默默的付出;而我,只要听见爸爸的拖鞋声,就能感受到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与疼惜。其实身为小女儿的我,很喜欢替大人们斟茶跑腿,但是父亲却总是不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因为他说:“能够自己做的事,就尽量不要麻烦别人。”父亲就是这样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愿意造成任何人的不方便,所以即使他官拜少将,却从来不会摆架子,甚至比下属更亲力亲为的在所有小细节上。任何事情,在父亲的处理之下,总是水到渠成,甚至比原先的计画更臻完善。如今,父亲将他的专注从日理万机的办公室,转移到他曾经以另一种方式维护的宅院里,不变的,是同样虔诚的委身,就像那些隐藏在拖鞋声里的爱一样,每每以无形的方式赋予我们新的生命,如氧气之于花的无私。
从台湾回到多伦多之后,外子兴致勃勃的挑选起兰花,我开始相当反对,因为觉得如果养不好兰花就好象是伤了父亲的心。但是,当我一次次经过那间门口摆满了蝴蝶兰的花店,我突然强烈的想拥有一盆兰花,一盆可以让父亲的记忆成为我真实的陪伴的兰花。仔细想想,父亲并没有刻意培植蝴蝶兰,可能是觉得她没有国兰的典雅气质。但是逢年过节或是父母亲生日的时候,父亲的下属或朋友,总会送来一盆一盆开得恣意盎然的蝴蝶兰,把家里点缀得更有过节的气氛。我想,我一直钟情于蝴蝶兰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对那些特殊日子的怀念吧。
终于,我捧回了一盆紫红色的双株蝴蝶兰,光滑细致的花瓣,染上一层娇嫩的色彩,如我双颊的驼红,也如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曾经在父母温柔的注视下拥有一整场的缤纷…
父亲退休之前,很少有机会自己开车,因为不论是上下班或是参加会议应酬,司机都会尽职的在车上等他。那时家里虽然有一辆私家轿车,却很少机会用到,除非是在电话声的催逼下,爸爸才会停下手上正忙着的事情,开车赶到我等待的地方。我并不是一个有方向感的人,而台湾七拐八弯的巷弄正是让我常迷路的罪魁祸首。于是,在钢琴老师家的巷口,在巴哈室内乐团团址门口,在国家音乐厅停车场前,在科见美语旁的巷子里,总会有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那里,而车里坐着的,就是舍不得让我自己撘公车的疲倦的父亲;晴天、雨天、九点、十点,不论我何时踏出门口,父亲总会在我见到他之前就把车头灯打开,好让我可以顺着他为我预备的亮光,回到他的身边。高中毕业后我到纽约攻读音乐演奏,除了一些特别的地方,纽约的街道倒是很贴心的用数字当名字。十几年来,虽然不至于迷路,但是我的脚步却再